就像搞不懂德國人為什么永遠堅定如鋼鐵,我們也說不清葡萄牙人為什么始終憂郁如雨絲。雨總有停下來的時候,但葡萄牙人的憂郁,仿佛沒有盡頭。
500年前,當達伽馬和麥哲倫先后在伊比利亞半島張開啟航的風帆時,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想過這也許是一條不歸之路。海洋神秘并且充滿恐懼,瞻前顧后只能增加這種恐懼
。如果按照中國傳統(tǒng)文化倡導的那樣“三思而后行”,恐怕世界歷史將要被重寫。達伽馬和麥哲倫是如此英勇無畏地扮演了開拓者的角色,以至于后人在評說他們的時候熏往往只記住了怎樣為之歌功頌德,而忘卻或忽略了他們也曾經(jīng)犯下過許多不可饒恕的罪錯,比如那些無由的征伐與掠奪。
可堪玩味的是,葡萄牙足球并沒有繼承前輩的這種“風骨”。如果說達伽馬麥哲倫是情感外露的,那么葡萄牙足球就是氣質內斂的;如果說達伽馬麥哲倫是陽剛到極致的,那么葡萄牙足球就是陰柔到骨子的;如果說達伽馬麥哲倫是霸道的,那么葡萄牙足球就是溫和的;如果說達伽馬麥哲倫是執(zhí)著而不悔的,那么在這一點上,葡萄牙足球倒是與之共通的。永遠不變的技術類型,永遠不變的思維定式,永遠不變的短傳滲透,永遠不變的禁區(qū)內射門……葡萄牙足球執(zhí)著而不悔地追求著自己的理想和信念,就像當初達伽馬和麥哲倫所親歷親為的那樣。盡管很多人都認為葡萄牙足球只需再揉進一些力量和速度熏便能夠再上升一個高度,但他們永遠都在拒絕人們的好意。達伽馬麥哲倫在航海的過程中還得選擇或改變航線,以更安全、更順利地抵達目的地,可是葡萄牙足球卻似乎是閉上眼睛一條道走到黑,也不管這條道對不對,也不管換一條道會不會走得更快更好。
從這個意義上講,葡萄牙足球有些“刻意為之”了。但如果不是這樣,我們也許就將迎來另一種不幸———我們將失去不過人死不罷休的菲戈,失去不傳身后球絕不茍活的魯伊·科斯塔,失去一群活生生的藝術家,當然也有可能是殉道者。我們將再也看不到葡萄牙人眼中的憂郁色彩,盡管我們從來就分辨不出那汩汩的憂郁,究竟是源自失敗,還是本就包含著失敗。向失敗索取勝利,向憂郁乞求歡愉,這是葡萄牙足球為世界演示的一個奇怪而玄奧的邏輯。
菲戈和魯伊·科斯塔都終將老去,跟“黃金一代”揮手作別的時刻就要來臨。但我們不必憂傷,也不必憂郁。且把憂郁留給葡萄牙人自己吧,他們會就著醇厚的葡萄酒,在夜風里吟唱那首名叫“法朵”的感傷的曲子。四野無人,只有歌聲長久地蕩漾在他們心底。
在夜風里吟唱著“法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