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在線》記者劉京 黃瀾
素以講究美食著稱的國人一論起廚藝,就離不了細熬慢燉、長腌久制這類的工夫絕活,總之一道好菜的出爐,必定得久經(jīng)錘煉!斗ㄖ卧诰》自開張以來,一直在絞盡腦汁地改良廚藝,為觀眾提供稱心可口的“法治”大餐,碰上楊新海這樣奇貨可居的新鮮猛料,自然是鉚足勁頭兒,絕不放過。
戰(zhàn)前熱身
楊新海被抓獲是在2003年的10月初,因為案情重大,涉案被害人多達70多人,死亡60多人,強奸20多人,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極其罕見的刑事案件,所以案件的審理處于高度秘密的狀態(tài)。最先得此消息的是公安部的跑口記者陳雷,雖然消息沒被允許對外公布,但是節(jié)目組自此開始了對這一案件的盯防。此后除了一些地方的平面媒體透露出一些更詳細的案件信息外,主流的國家媒體似乎都保持了沉默,而且很快關于案件的最新進展就沒了音訊。
按照司法程序,案件的下一個介入機關就是檢察院。節(jié)目組的制片人早就磨刀霍霍了,在忙于劉曉慶、劉涌等大案的庭審報道同時,天天在我們耳邊敲著小鼓,“千萬盯住了楊新海!”而此時負責跑口檢察院的徐克軍和我就成了警鐘常鳴的對象。好在年終的會多,12月初召開的全國檢察長會將各位地方大員們齊齊召集京城,而我們也剛好借此機會上竄下跳。資深記者老徐一馬當先,“一張老臉”果然發(fā)揮了作用,河南的檢察長答應在檢察機關審理環(huán)節(jié)給我們提供采訪便利,這讓我們喜出望外。然而好景不長,會議的第二天風云突變,原來檢察長會議開幕當天,《新聞調查》和《今日說法》不約而同地播出曝光檢察機關的片子,而且《新聞調查》的矛頭直指河南。這大眼藥點得整個會議像炸了營,而我們作為參會的唯一中央臺代表自然也就成了眾矢之的,真是比竇娥還冤。檢察長變青的顏色使我們聯(lián)系采訪的希望轉瞬間要成泡影,我們只有一面喋喋不休地小心解釋,一面鍥而不舍地爭取采訪,努力把“自然災害”降到最低點。
一進河南
也許是我們的“春風化雨”起了作用,今年1月6日,我正在成都拍攝《法治在線》的春節(jié)報道,一個采訪拍完,我發(fā)現(xiàn)手機上竟有7個辦公室的未接電話。電話打過去,制片人說老徐得到最新消息,楊新海案要提起公訴了。我和同行的雷波立刻扔下了手頭的拍攝,定了去河南的最早一班飛機,上飛機前我就有一種隱隱的預感,這次采訪未必能如我們所愿。
在機場,我們和從北京趕來的楊智平、竇偉會合了。當天下午,我們和省檢察院宣傳部門的同志一起趕到了漯河。迎接我們的卻是漯河市院接待人員一副戒備森嚴的臉。在昏暗的辦公室里苦等了一個小時之后,據(jù)說是剛從政法委開會回來的一位副檢察長接待了我們,在刨根問底查明來路之后,這位臉上堆笑的檢察長仍就是一副打死我也不說的架勢。
果真是把我們當成鬼子進村了,我隨即將情況反饋給制片人,請求中央政法委的支持。當晚在支走了外人之后,我們幾個人迅速密謀了第二天的作戰(zhàn)方案。由竇偉留下繼續(xù)外交斡旋,我和楊智平、雷波直搗楊新海老家。第二天一早,備足了干糧、飲水,帶著地圖,我們上路了。沒想到汽車一下京珠高速,我們就陷進了泥潭里。從明港到正陽縣,也就是30公里的路程,前一天晚上剛下了雨,這條兩年都沒修完的公路上徹底翻了漿,我們的小車一路上搖擺著尾巴,斗折蛇行,幾次把人甩下來,才能勉強爬過去。楊智平一聲嘆息,昨天夜里他就做了這樣的夢,我們齊聲詛咒這個“烏鴉嘴”。就這樣,30公里的路,我們整整走了將近4個小時。下午兩點多,我們趕到了汝南埠鎮(zhèn),趁著派出所長還沒緩過神來,我們一路狂拍,搶下了所長的采訪,并調閱了楊新海的戶籍資料。在一片泥濘中,我們摸進了楊新海的家,出乎意料的是楊新海的父母非常配合我們的采訪。在讓我們看了心酸的小土屋前,老人和我們談起了他們記憶中已經(jīng)模糊的楊新海。離開楊新海家的村莊,拍了還不到三個空鏡頭,天就黑了。然而迎接我們的各路鎮(zhèn)里、縣里的領導已經(jīng)在鎮(zhèn)子路口恭候多時了,雖然餓了一天,但是鴻門宴還是沒膽量去吃,在領導車隊的一路“護送”下,我們逃離了駐馬店。
二進河南
雖然對一進河南心有余悸,但是確認庭審推至年后,節(jié)目組的各位“涉案成員”還是暗自竊喜地從羊年走過了猴年。初八一上班,借給河南的各位領導拜年之機,我轉彎抹角地探聽著庭審的最新消息。上午10點多,得到的消息是正月十五前不可能開庭。下午3點多,忽然接到準確情報,2月1日開庭。我還以為自己聽錯了。2月1日,星期天開庭,這違反常理呀。然而違反常理的事情終于還是將要發(fā)生了。
電話通知制片人后,后方指揮部立即行動,我剛訂好外地返京的機票,制片人已經(jīng)給我們二進河南的別動隊打點行裝,準備出發(fā)了。而此時,中央政法委也在幫我們聯(lián)系河南方面,結果并不令人滿意,達成的最終協(xié)議是我們不帶攝像機進入法庭,由河南方面提供庭審畫面。
離庭審僅有一天多的時間了,帶著旁聽庭審的一線希望,我們踏上了奔赴河南的旅程。然而“鬼子進村”的局面可想而知,電話打給河南政法委的負責人,得到的答復除了聽似熱情的哼哼哈哈,對于庭審采訪的細節(jié)問題一律將皮球踢給了高法。
事已至此,看來只有使點魚死網(wǎng)破的勁頭了。我們一面聯(lián)系高法,疏通關系,堵住河南方面的一切托詞;一面蹲守漯河政法機關,尋找一切可利用之人。一個多小時的市委門前靜坐終于有了結果,一位誤打誤撞接了電話的政法委書記在我們的脅迫下,給我們與漯河方面臨時委派的接待人員接上了頭。那幾位負責接待的市委宣傳部人員就此成了所有媒體在河南見到的唯一官方代表。
由于事先對消息進行了嚴密封鎖,到達漯河采訪的除了幾家地方報社的記者,只有我們一家國家級媒體。盡管各位記者對接待人員軟磨硬泡,開庭前夜,得到的河南方面的答復只有三句話:“涉及到被害人隱私,案件實行不公開審理?赡茉谕徍蠼o大家一個統(tǒng)一說法!倍P于幾點開庭、當天會不會有庭審結果、有沒有指定辯護律師這些本該屬于基本知情權的問題,也一概沒有答案。
消息傳回北京,后方大本營啟動了兩套播出方案,負責具體運作的節(jié)目總編讓我們盡可能核實案情信息。此時拿到起訴書成了癡心妄想,我抄起電話,尋找外圍一切可能的知情人。臨近夜里十點,在一番云里霧里的客套中我驚喜地獲知,內部研究的意見是當天不管審到多晚,都會做出一審判決。
這一信息對大本營的各位同仁來說,如同一個確切的播出信號。而大本營傳來的消息也讓我們前方如釋重負,通過陳雷與公安部的反復協(xié)調,記者信宇已得到特許奔赴河北,拿到抓捕和審訊楊新海的獨家素材。我們和觀眾終于有緣見楊新海一面了。
庭審當天的經(jīng)歷如同和法院對峙的持久戰(zhàn),早晨天亮不久,我和同事趙學榮、侯西魁、王坤已經(jīng)守在了法院大門口。四人各司其職,老侯又找來了山東公安臨危助陣,所以雖然被幾十位公安、法警拒之門外,我們也顯得并不孤獨。各位報社同仁看到我們和他們同命相憐,也變得頗為心安理得。沒留神兒,我們還被幾位攝影記者留下了關在門外的“罪證”。下午三點半,小趙在山東公安的掩護下直奔機場,返京送帶。
下午的庭審一至持續(xù)到了天黑,在無望的等待中,蹲守審判廳后門的老侯和王坤開始圍著臨近小學操場的200米跑道跑圈取暖。7點35分,審判廳后門突然拉開,警車呼嘯而出,庭審結束了。晚8點,我們搶在新浪網(wǎng)之前,播出了楊新海案宣判的最新消息。
大本營夜戰(zhàn)
前方記者沖鋒陷陣,后方的記者編輯們也都沒閑著。自打春節(jié)假期后的第一天上班,同志們就忙得不亦樂乎。楊智平剛從前期拍攝回來就立即與黃瀾投入到節(jié)目文案以及后期制作工作中。
經(jīng)過同志們的商定,節(jié)目整體框架初步定型為,透過展示楊新海案始末,演播室嘉賓從分析案件特點以及偵破過程,再深入剖析楊新海的犯罪心理,為此節(jié)目擬定邀請一位直接參與本案的辦案民警和一位犯罪心理專家。還有兩天就要錄節(jié)目了,要在48小時內找到一位既了解案情又能夠進演播室的辦案人員本來就不容易,更何況還得讓這個人立即趕到北京,這簡直就等于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但對于《法治在線》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同志們來講,“不見黃河不死心”才是我們的工作寫照。常年跟公安打交道的陳雷動用一切關系,幾經(jīng)周折,在陳雷的多方游說下,河北公安終于“投誠”了,表示可以派參與抓捕楊新海的一位同志來京,參加節(jié)目錄制,我們心頭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了。
可是“好事多磨”,“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一切安排妥當?shù)臅r候,河北公安廳突然打來電話,由于種種原因,原定參加演播室的辦案人員又不能來了,這時距離節(jié)目錄制只剩不到24小時了。時間不等人,久經(jīng)考驗的同志們來不及抱怨,在主編的帶領下,又投入到新文案的醞釀中。
緊急磋商后,節(jié)目方案臨時改為一位嘉賓,經(jīng)過慎重選擇,定為由中國公安大學的一位既熟悉刑偵調查又研究犯罪心理的專家來擔任,主要談這一系列殺人案的作案特點以及剖析楊新海的犯罪心理。從最后的播出效果來講,演播室訪談的內容還是比較令人滿意的。
精心準備之后,2月1日下午節(jié)目正式開錄。為防止再出現(xiàn)變數(shù),在制片人、主編們的親自督戰(zhàn)下,我們做了三種準備,一種是擇日宣判的,一種是當庭宣判且公訴方指控的罪名完全成立的;萬一罪名與公訴方指控有部分出入,我們也給自己留了一手。
2月1日的夜晚,對于參與制作這期特別節(jié)目的同志們來講,是一個不眠之夜……經(jīng)過一夜精燉細作,法治在線《楊新海系列殺人案特別節(jié)目》出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