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住著十幾個和我一樣的年輕人”
“劉哥”和“杰哥”把胡杰帶到他們駐扎的山東省齊河縣的一間大套房里。
套房里外兩間屬于4個中介人的地盤,作為“供方中介”的大哥們住在床上,兩張地鋪上住著十幾名年輕人。“劉哥”告訴胡杰,(他們)都是走你這條路的。
胡杰住里間地鋪,和他挨著的是一個來自“陜西西安”的年輕人——確切地說,還只是個孩子。
胡杰認為他和這個大男孩很談得來。那孩子說他今年18歲,家里就他一個孩子。父親下崗了,還生著病,母親沒有工作。他也是從網(wǎng)上看到賣腎信息的,他需要這個錢給父親看病。
同屋住的還有來自河北等地的,談好的賣腎價格并不一致,有4萬的,也有6萬、8萬的,但其他話題就沒有多少交流了。住在外間的是屬于另外兩個中介“大哥”的人,更不宜打問?!皠⒏纭焙汀敖芨纭本孢^他,不要和別人多說話。
第二天,“劉哥”帶胡杰等幾人到縣第二人民醫(yī)院做體檢,項目是血常規(guī)、尿常規(guī)、彩超、雙腎大小等。胡杰告訴記者,他看到“劉哥”和醫(yī)院的人非常熟,而且大家都知道彼此是做什么的。一個醫(yī)生還帶點揶揄的口氣問“劉哥”:“你又帶這種人來了?”胡杰還聽到,“劉哥”是和這家醫(yī)院有關(guān)的什么“協(xié)會”的成員。
胡杰的尿檢沒有通過?;貋砗蟠蠹叶及参克?,沒事的,多喝幾碗水就好了。
胡杰連喝了4大碗水,覺得膀胱都快要爆掉了。次日,他尿檢通過。而后,“劉哥”把胡杰的血液配型發(fā)到了網(wǎng)上。
但是,對割掉腎臟的恐懼開始占據(jù)胡杰的內(nèi)心。看到一切順利,他突然想跑。配型發(fā)出后第三天,“杰哥”和“劉哥”說要出去接一個寧夏來的人。胡杰故意弄破襯衫,告訴同屋的人,說要“下樓補一下衣服,10分鐘就回來”,然后下樓打車飛速逃離。
他跑到禹城,次日從禹城乘車到了濟南,輾轉(zhuǎn)逃回廣東。
“劉哥”不停地給他打電話,罵他,讓他賠償吃住、檢查的花費?!皠⒏纭闭f,血液配型就花了1800元。胡杰只是在電話中說:“劉哥,我對不住你。”
胡杰說,他在齊河住了4個晚上。5天的時間,房間里等待賣腎的人有來的有走的,始終有十多個。
猶豫—逃離—返回—被脅迫
逃回廣東的胡杰為躲債主,不敢留在番禺,到了廣州白云區(qū)給一個老板做工。不過,他的賣腎心結(jié)并沒有去除。他只是害怕手術(shù),但他顯然更需要錢。
他其實一直在延宕和猶疑中。
“劉哥”時不時會打電話來,告訴他和某個人配型成功了,他沒去。又說和鄭州的一名患者配型非常好,他推說“有工作,不好請假”沒有去。到12月,又說和山西的一個人配型達到了“4個點兒”,“你快來吧!”——胡杰終于再一次去了。
2011年元旦時,他到達山西臨汾,“劉哥”沒來,但“劉哥”在山西臨汾也有同伴,是一個叫“小王”的人?!靶⊥酢痹诨疖囌窘拥胶埽r刻不離地指引胡杰,直到手術(shù)后消失。
1月1日中午11點左右,在臨汾市區(qū)圣源大酒店門前,“小王”帶胡杰和患者中介、患者本人見了面?;颊咧薪槭莾蓚€東北人,其中一個被稱作“邱哥”。
患者自稱是臨汾本地人,公務(wù)員,患尿毒癥一年時間,病沒治好,卻被騙去了幾十萬元?;颊呒凹覍賳柫撕艿幕厩闆r,看了胡杰的身份證。胡杰說他看到患者開的車前臺上放著一個警官證,怕是警探,趕緊下車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