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江涉賭交警被割鼻
本報記者 陳棟 黃蓓蕾
因賭場上的糾紛，周濤及另一犯罪嫌疑人持刀將交警周茂兵的鼻子割掉。一邊是農(nóng)家出身的混混，一邊是潛江市交警支隊的警察，兩種原本相對立的關(guān)系，卻在賭場上“融合”了。然而，這并不是警察現(xiàn)場抓賭所導致的“賭徒襲
警”事件，而是警察涉嫌參賭所引發(fā)的血案。
8月29日清早，周世科、劉翠紅夫婦就下地摘棉花了，這是摘棉期開始后的早期農(nóng)活兒。這一天，距離兒子周濤進看守所，已經(jīng)整整7周了。
周、劉兩人今年都年過五十，家里種8畝棉花，在潛江市竹根灘鎮(zhèn)前明村一組的幾十戶人家中，這樣辛勤的家庭為數(shù)不多。劉翠紅因不能探監(jiān)看兒子而心憂如焚，在面對記者采訪時，她還是顯得異常拘謹，嘴里反復念叨著：“這孩子怎么就去惹那個賭博的警察呢！”
“砍的就是警察”！
(在周濤押出最大點“真九”后，矛盾出現(xiàn)了。周茂兵沒有付錢，而是指出撲克有假。周濤、阮勇江退出房間后，便從外處取來兩把菜刀。雙方打斗中，周茂兵的鼻子被割掉在地板上，由酒店一位龐姓保安用紙巾包好撿起來。)
周濤被拘，與潛江市交警周茂兵涉賭有關(guān)。
今年1月27日，是農(nóng)歷2005年臘月二十八，離春節(jié)只有兩天。盡管是寒冬臘月，但潛江市民都沉浸在即將來臨的節(jié)日氛圍中，位于潛江市新城區(qū)的章華花苑酒店也是一派繁忙。
下午大約6點鐘，時為潛江市熊口鎮(zhèn)交警中隊交警周茂兵下班后，來到酒店與朋友吃飯。“當時他的狀態(tài)蠻好，吃飯時有說有笑�！碑斎张c周一起的朋友張孝武說，7點多飯局結(jié)束，周便說去酒店后邊的客房找人，幾個人當場分開，張孝武離開酒店后開車回家。
大約在1小時后，周茂兵出現(xiàn)在另一個場景中。已經(jīng)得到證實的消息是，晚上8點多，周茂兵與周濤、魏松林等人在酒店的2227房間以撲克押九眼的方式賭博。“當時的賭注很大，一把牌就會押注500塊，場面的氣氛比較緊張�！边@位知情者稱，牌場上的幾人平日也認識，但在一起賭博的次數(shù)并不多。
在周濤押出最大點“真九”后，矛盾出現(xiàn)了。這一把牌周濤可進賬1000多塊。不過，周茂兵并沒有付錢，而是指出撲克有假，便順手揭牌。周濤和在一旁觀看的阮勇江，便與周茂兵發(fā)生爭吵。聽到吵鬧聲音后，聞訊而來的交警周盛堂遂加入雙方爭鬧中，事態(tài)升級。最后周茂兵將賭桌上的錢搶回，雙方不歡而散。
周濤、阮勇江退出房間后，便從外處取來兩把菜刀，在酒店一樓攔住周茂兵，要求其將錢退還�！爱敃r吵鬧的嗓門很大，有推搡動作，能明顯看出幾個人臉上的怒氣高漲。”當日酒店的一位值班人員回憶事發(fā)時說道。在遭到拒絕后，周、阮兩人便舉刀向周茂兵示威。
“砍的就是警察”！雙方打斗時，在場的人幾乎都聽到了這句令人震顫的話。
打斗持續(xù)了幾分鐘，留下一片混亂的現(xiàn)場：地上血跡斑斑，周茂兵的多處受傷。周濤、阮勇江當即便離開了酒店。據(jù)目擊者稱，當時周茂兵還掏出了警官證，不過并沒有避開這場撕斗。
鼻子當時被割掉在地板上，由酒店一位龐姓保安用紙巾包好撿起來。周茂兵的朋友張孝武向記者稱，他在接到周出事的電話后，第一時間趕到酒店，并用車將受傷的周送至潛江市中心醫(yī)院救治。事發(fā)后，周茂兵自己用手機報了警。這個說法為章華花苑酒店前廳部經(jīng)理王洪濤所證實，報警后有警察來看過現(xiàn)場并作筆錄，但他卻指稱，事發(fā)后是酒店出車將傷者送去醫(yī)院。
但在潛江市中心醫(yī)院的住院病案表上，記錄著周茂兵的入院時間是28日凌晨1點�！耙蝾伱娌考叭矶嗵幍犊硞�4小時入院”，病史陳述由周茂兵及妻子劉宏桃兩人完成。事發(fā)后的4小時內(nèi)，周茂兵具體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記者多方了解卻未有結(jié)論。
在臨近春節(jié)的這個晚上，周茂兵住進了潛江市中心醫(yī)院耳鼻喉科。也是在這一晚，砍人者周濤、阮勇江兩人開始了外逃生活。
時隔7個月，記者在章華花苑酒店外下車時看到，酒店外觀華美，是幾幢四五層的樓房組成的建筑群，主樓前一片開闊的廣場連著通向城區(qū)的大道�！斑@是潛江市區(qū)的高檔休閑、娛樂場所，尤其在節(jié)假日客人很多，門口會停不少中高檔轎車哩！”當?shù)匾晃怀鲎廛囁緳C介紹說。
酒店前廳部經(jīng)理王洪濤稱，該酒店是兩年前市級招商引資項目，以餐飲、住宿為主業(yè)。記者來到案發(fā)的2227房間，其布置跟賓館標準間并無異樣，只是房間較顯豪華、大氣。一位女服務員向記者證實，客房玩牌、打麻將都可由酒店提供賭具，前臺會讓服務人員將麻將桌直接送進客房。
王洪濤稱，當晚2227號房間由周茂兵所登記。不過在記者要求查閱其登記信息時，王表示賓館的房客信息一般不對外透露，并稱每2個月會封存一次。因此這個答案最終并未得到證實。
交警參賭被行政記大過嚴懲
(鑒于案件帶來的社會影響，潛江市公安局紀委和督察組對此進行了事后調(diào)查。5月23日，經(jīng)過潛江市公安局黨委研究，決定給予周茂兵黨內(nèi)嚴重警告，行政記大過，扣發(fā)9個月津貼等處分。)
1月28日凌晨1點左右，周茂兵被送進潛江中心醫(yī)院急診室。其后轉(zhuǎn)入耳鼻喉科。
當日的住院報告寫道：“鼻尖處有一約3×3cm大小皮膚缺損，皮瓣找到后已行清創(chuàng)再植。”身體傷情不算特別嚴重，主要是面部挫傷。鼻子及時手術(shù)植活，嘴角和面部的刀傷留下較深疤痕，臉肯定破相了。該科室的一位醫(yī)師指稱。
住院住了16天后，周茂兵基本傷愈，便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案發(fā)后，周的工作從基層交警中隊調(diào)至市交警支隊政工科。由于案件的特殊性，以及周作為受害人的緣故，市交警支隊并沒有給周安排實際崗位，而是讓其做“中心工作”——有部門開展工作需要人力時，抽調(diào)過去幫忙，平日以接受學習為主。
“在系統(tǒng)內(nèi)就等于是個閑職”。潛江市公安局政治處的一位人士表示。該案件引起了潛江市公安局的高度重視，并被納入今年的要案中，交由市公安局刑偵中隊負責偵破。
鑒于案件帶來的社會影響，潛江市公安局紀委和督察組對此進行了事后調(diào)查。5月23日，經(jīng)過潛江市公安局黨委研究，決定給予周茂兵黨內(nèi)嚴重警告，行政記大過，扣發(fā)9個月津貼等處分。
面對記者的采訪，潛江市交警支隊政委董正平卻提供了另一種說法：“處分決定下達后，周茂兵辯稱他案發(fā)當晚并沒有參與賭博，只是觀賭時幫朋友說了幾句話，認為此處罰太重�！钡珴摻泄簿终J為，身為警察，只要涉賭，就要受到嚴處�！熬鞂ψ陨硪懈叨让庖吡�，市局給予周的處分并無異議，不會更改”。董正平說。
當?shù)匾晃恢檎哒J為，按照國家公安部的“五條禁令”規(guī)定：警察“嚴禁參與賭博，違者予以辭退；情節(jié)嚴重的，予以開除”。對于違反禁令的事件，需要對所在單位直接領(lǐng)導、主要領(lǐng)導予以紀律處分�！澳敲窗缸泳汪[大了，會讓某些領(lǐng)導下不來臺”。
不過案件偵破工作在7月份取得了實質(zhì)性進展，犯罪嫌疑人周濤被捕歸案。
這次抓捕工作完成的相當順利。周濤從外地偷偷回到竹根灘鎮(zhèn)的家里，但多數(shù)時間并沒在家，幾天后便被人舉報，7月11日落案。
周濤被抓的那幾日家人尚不知曉，這個消息是在十來天后，由前明村治保主任接到上邊的電話后，口頭告訴劉翠紅的。在她看來，周濤的突然回家就出乎意料，也可能是認為事情過去半年了，回潛江來打探些風聲。不過另一嫌疑人阮勇江自外逃后一直沒有任何音訊。
周濤歸案后，并不承認他是砍掉周茂兵鼻子的兇手，而把多數(shù)責任推脫于外逃的阮勇江。目前案子已在8月提交潛江市檢察院，正式進入司法程序。
現(xiàn)在周濤父母的生活似乎又恢復了平靜，周家的房子是20多年前蓋的瓦房，屋內(nèi)沒幾件象樣的家具，一臺半新的彩電是房間里唯一的電器。每天中午納涼時，夫婦倆會坐在一起，把早晨摘回家的棉花桃，盛在一個簸箕里。邊剝棉花，邊看著畫面模糊的電視，整中午似乎也說不上幾句話。
一個有“能量”的人
(除了是一名警察身份，周茂兵在潛江還有較硬的關(guān)系網(wǎng)。據(jù)稱，潛江市的某位領(lǐng)導是他的叔叔，這讓周不論在單位還是社會上，都顯出一定的強勢。位于潛江市區(qū)一繁華路口的“田園莊茶樓”，他還是其中三位股東之一。調(diào)回交警支隊政工科上班后，他每天一般先去單位報到，上午其它時間多數(shù)呆在茶樓。)
在潛江市的城區(qū)及周邊農(nóng)村，賭博之風盛行由來已久。
今年2月，中央電視臺《焦點訪談》播出了潛江市在春節(jié)前后，有賭博公司走村串戶專門組織聚眾賭博的一期節(jié)目。播出后引起當?shù)毓蚕到y(tǒng)強烈震動，也使得當?shù)匾晃换鶎优沙鏊L被撤職�！笆泄簿忠彩艿絹碜陨蠈拥膲毫�，隨后在潛江市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禁賭風暴�！笔泄簿忠晃蝗耸勘硎�。
案發(fā)前，周濤就是在賭博公司專門負責給老板看場子。和周接觸較多的表哥劉立兵對周濤的評價是：比較調(diào)皮，很講義氣，平時也喜歡玩牌。
周濤今年26歲，初中沒畢業(yè)就輟學開始在社會上混。在劉翠紅眼里，兒子還是有些厚道，有點想法的人。去年上半年，周濤一直在浙江打工，中途回家學車考駕駛證�！霸诔抢镉指瓉淼哪菐团笥鸦煸诹艘黄�，下半年就沒再外出”。
周濤81歲的爺爺周汝培跟著另一個兒子周世軍一家生活，他這兩年就很少見到周濤。不管是外出打工回來，還是平日在家的時候，周濤從未給老人買過一件東西。記者看到周濤兩年前的照片，他咧嘴笑的樣子，讓人很難將照片上的陽光男孩與這起砍殺案子聯(lián)系起來。
一個是混混，一個是警察，這樣特殊的關(guān)系，卻在賭場上融合了，不過這并不是現(xiàn)場抓賭的場面。種種跡象表明，周茂兵絕不是一名普通的警察，在當?shù)�，他也算個“有能量的人”。
1970年出生的周茂兵是天門市人，上世紀九十代初進入潛江市交警支隊。周茂兵近些年的履歷是，在交警支隊車管科任過副科長，后任熊口鎮(zhèn)交警中隊警察，案發(fā)后調(diào)回支隊政工科。
在潛江的一些地下賭場，周茂兵是他們的�？停镞吷仙舷孪禄斓南喈斒�。不過他在場子里玩牌并不很守規(guī)矩，這讓一些開場子的老板和馬仔甚為不滿。在跟別人一起玩牌時，他就曾大聲嚷嚷：“我就是要掐住你們玩”！
除了是一名警察身份，周茂兵在潛江還有較硬的關(guān)系網(wǎng)。據(jù)稱，潛江市的某位領(lǐng)導是他的叔叔，這讓周不論在單位還是社會上，都顯出一定的強勢。位于潛江市區(qū)一繁華路口的“田園莊茶樓”，他還是其中三位股東之一。調(diào)回交警支隊政工科上班后，他每天一般先去單位報到，上午其它時間多數(shù)呆在茶樓。
道上的這幾人即便相互接觸不深，但他們的背景其實彼此早已熟知。在賭場，周濤、阮勇江與周茂兵就認識。案發(fā)后，有人從中調(diào)和，提出不要把這件事鬧大了，私下里來處理。一種較為可靠的說法是，有人建議周濤、阮勇江拿出1萬塊錢私了。這樣，雙方受到的牽連都會少一些。
不過現(xiàn)在這種操作的可能性并不大，因為周濤已經(jīng)落案，并且檢察機關(guān)已介入案件調(diào)查。即便雙方有私下和解的意向，那也基本只在法院判決完成之后，這樣于雙方已無多大實際意義了。
要利用周濤扳倒周茂兵？
據(jù)一位知情人透露，周濤的被抓幕后是為人所利用。周濤外逃了半年并沒有“出事”，他是在接到潛江某位朋友的電話后回家的，其實是當?shù)刭�場老板所用之計。當?shù)貛准屹�場老板一心想扳倒周茂兵，但周茂兵涉賭并沒有被清出警察隊伍，他們便以周濤落網(wǎng)為誘餌，讓其在審訊當中招供周茂兵的賭博事實，把案子的影響放大，最后整倒周茂兵。
“如果阮勇江近期仍不能歸案，周濤在看守所就要開始較長時間的等待了。”潛江市公安局刑偵中隊隊長陳貽清表示，這件案子給他們的壓力也很大。7月份，他們接舉報將周濤抓捕，對另一嫌疑人阮勇江也在正嚴密追查。
陳貽清對周茂兵所做傷情鑒定的輕重程度并不愿透露具體內(nèi)容，即便這在前期立案卷宗中已定性。
因為對周茂兵的傷情鑒定結(jié)果，會直接影響周濤家一方的行動取向。接近該案子的周濤朋友李雁兵說，如果對周茂兵的傷情鑒定是輕傷，周濤家會考慮接受法律的公正判決。但如果是重傷，因為直接影響法院對周濤的量刑，他們肯定會在一審判決后上訴，并且會找到案發(fā)當日在場的相關(guān)人舉證。
周濤案使其父母承受了相當壓力，周濤表哥劉立兵稱，因?qū)Π讣M展了解不多，周濤父母一度還是期望能和周茂兵私了解決。他們對來自外界的詢問不敢表露太多想法，主要考慮事情傳播的范圍大了，對周濤反而不好，他們甚至擔心會加重周濤的量刑。
“先等待一審判決出來，如果量刑公正，他們覺著讓周濤接受幾年改造會對周本人也有好處，也想讓周濤‘吃點苦頭，改過自新’，如果周濤父母認為判決不合理，他們會找到相關(guān)證人請求上訴”。但他們也有所擔心，周茂兵是一名警察，在當?shù)赜钟幸欢芰�，兩人并沒有表露出很足的信心。
另與周濤接觸較多的一位知情人透露，周濤的被抓幕后是為人所利用。周濤外逃了半年并沒有“出事”，他是在接到潛江某位朋友的電話后回家的，其實是當?shù)刭�場老板所用之計。當?shù)貛准屹�場老板一心想扳倒周茂兵，但周茂兵涉賭并沒有被清出警察隊伍，他們便以周濤落網(wǎng)為誘餌，讓其在審訊當中招供周茂兵的賭博事實，把案子的影響放大，最后整倒周茂兵。
現(xiàn)在未能證實周濤、阮勇江割掉周茂兵的鼻子是否為人幕后所指使，但在當時，有人放話要收拾周茂兵的傳言，在道上已是公開秘密。
潛江市交警支隊周茂兵的一位同事稱，周雖然今年安排在支隊上班，但見面的機會并不多，“見過一次面時周還戴著墨鏡”，據(jù)傳周茂兵將去上海做整容手術(shù)。另外一個細節(jié)是，周茂兵頻繁更換手機號碼，活動的范圍很小，一般的外人根本見不上他。（來源：長江商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