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毒蜂,村民連永生充滿恐懼。身后病床上的是他遭毒蜂襲擊住院的妻子
“殺人兇手”大黃蜂原來是如此面目
■本報記者 盧興江 文/圖
核心提示
嗤!尖針刺入肌膚,接著,淡黃色液體順針尖流入人體,并迅速在其中擴散。這一場景不是醫(yī)生給患者注射,而是一種被俗稱為“葫蘆包”(學名大黃蜂,又稱胡蜂)的殺人毒蜂蜇人的瞬間。
安康,意為“萬年豐樂,安寧康泰”,但近一個時期,安康市一些村莊正遭遇著這種殺人毒蜂的侵襲。9月以來的一個多月里,僅安康市中心醫(yī)院,就收治被“殺人蜂”襲擊的重傷患者41例,其中已有6人不幸死亡。一位尚未脫離危險的患者,僅肩以上部位就被毒蜂蜇了38次,另有一家婆孫三口被密密麻麻的“殺人蜂”群撲倒……
據安康市各大醫(yī)院粗略統(tǒng)計,除鎮(zhèn)坪、白河兩個縣外,安康市所屬的另外七縣一區(qū)均遭到“殺人蜂”威脅,傷者已達數百人,死亡超過10人,令人吃驚的是,4年來遭“殺人蜂”襲擊而死亡的至少有30人。
除安康外,商洛、西安等地也不同程度遭受“殺人蜂”威脅。
毒蜂肆虐 小女孩不幸亡
10月7日上午,安康市中心醫(yī)院12樓。
一位醫(yī)生正在為腎病內分泌科29床患者鄒崇云輸液。鄒崇云,女,48歲,安康市漢濱區(qū)迎風鄉(xiāng)姚河村村民。前一天,她做過八次血液透析,作為被毒蜂蜇傷后,安康市中心醫(yī)院接收的第一位患者,她終于度過了危險期。
鄒崇云安靜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蠟黃。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但陸續(xù)送來,然后又相繼死去的6名同伴,還有遭遇毒蜂圍攻的場景,仍舊使她恐懼不安。
9月27日,雨過天晴。鄒崇云到自家的地里摘綠豆莢,一只金黃色頭部,褐色身子黃黑套圈屁股的“葫蘆包”毒蜂朝她飛來,經驗令鄒崇云沒敢動彈。不一會,又來了十幾只都降落在了她頭上。她頓感不妙,本能地在頭上抹了一把,接著,抓起裝綠豆莢的蛇皮袋,裹上頭就跑。跑了十幾米后,鄒崇云蹲在地上,雙手也縮進袋子內。她“逃跑”的舉動似乎激怒了蜂群,很快,袋子外邊爬滿了毒蜂,嗡嗡聲和雨點般的撞擊聲讓她驚恐。天哪!頭上有蜂!鄒崇云伸手一抹,捏死了好幾只。那幾分鐘時間十分漫長,之后蜂群才慢慢飛去。鄒崇云脫掉蛇皮袋,起身就往家里跑。跑到家,立即脫掉衣服。衣服里,一只碩大的毒蜂翅膀一展,迅速逃離。
隨后鄒崇云感到頭鉆心地痛,家人快速將她送到了鄉(xiāng)衛(wèi)生站救治。一天后,病情開始加重,大小便均為醬色的水。她隨即被轉至安康市中心醫(yī)院。“晚一小時,恐怕就沒救了!”醫(yī)師說。
就在鄒崇云住院的第五天,為鄰居整修泡桐樹的旬陽縣馬家村村民崔向林同樣遭到毒蜂襲擊。數百只毒蜂將他包圍在樹上,對著他的頭部、頸部、手背等裸露部位猛蜇。崔向林從樹上摔下來,小腿骨折。然而,蜂群也俯沖下來繼續(xù)蜇。他忍著劇痛從山坡滾下,但蜂群仍窮追不舍。一堆紅薯蔓成為他的救命稻草,使他躲過了更為恐怖的襲擊。
事后一數,崔向林的傷口共有38處。
恐怖正在繼續(xù)
在漢陰縣城關鎮(zhèn)中壩村,翁老太太和她十余歲的孫子、孫女在自家責任田里拔草時,遭蜂群襲擊。毒蜂撲向他們時,有人看到大約一平方米的蜂群如同一把撐開的傘,形成一個密不透風的殺人網。歸途中,三人先后數次被蜂群撲倒。翁老太太的老伴連永生抱著一歲的小孫子,眼睜睜地看著親人倒在自家院中,遭遇蜂群狂蜇,卻只有眼淚。“造孽呀,一旦靠近,只有送死,人生中最大的痛苦莫過于此!”接受采訪時,連永生不堪回憶。
三天后,剛剛上五年級,11歲的孫女連婷,痛苦地離開了這個世界,翁老太太至今仍被重病監(jiān)護。“殺人蜂”帶來的恐懼如同瘟疫般蔓延。一個多月的時間里,除鎮(zhèn)坪、白河兩縣之外,安康市所轄的漢濱區(qū),漢陰、石泉、寧陜、紫陽、嵐皋、平利、旬陽一區(qū)七縣,均發(fā)現毒蜂病例,數百人傷,十余人亡。
毒蜂泛濫 村民談蜂色變
10月7日下午4時,鄒崇云的丈夫成英會帶記者來到安康漢濱區(qū)迎風鄉(xiāng)姚河村。陽光灑滿山野,綠樹婆娑、山花爛漫、鳥語花香。忽然,“砰!”一個黃顏色的飛蟲撞在記者脖子上,記者本能反應:毒蜂!伸手拍打,飛蟲飛了。成英會說,它是只蜜蜂。在一塊紅薯地旁一個樹杈上,成英會指著一個蜂窩,這個蜂窩像掛在空中的葫蘆,這就是“葫蘆包”的巢穴。蜂窩呈灰白色,陽光下,如一只椰子。
雖然距蜂窩還很遠,但一只毒蜂“嗖”地從我們眼前飛過。成英會解釋說,毒蜂不會主動攻擊人,即使盤旋在你頭頂上,只要你不動,也不會有事,若你穿的是紅色衣服,情況可能就不同了,毒蜂好像對紅色過敏。
一只接一只的毒蜂嗡嗡地在我們眼前飛來飛去,感覺隨時會發(fā)生危險。有村民過來自告奮勇地為記者壯膽。記者躡手躡腳悄悄靠近蜂窩,大約七八米遠時,水桶大小的蜂窩呈現在眼前,出入蜂窩的毒蜂爬來爬去,聯想到醫(yī)院里那些被蜇傷或蜇死的村民,一時令記者不寒而栗。“拍完,趕快離開!”成英會站在較遠的地方催促。
成國安是姚河村一組的組長,在成國安的指引下,記者發(fā)現,他家的房前屋后有五個水桶大小的蜂窩,遠則二百余米,近則不足百米,這些蜂窩全都高高懸掛在樹杈上。成國安妻子的肩頭至今還留著一個傷疤。去年,一只毒蜂正在吃她家樹上的梨子,拿樹梢去打,梨子“啪!”一聲,掉在地上。但令她沒想到的是,梨子里面已經沒有果汁,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毒蜂。一只毒蜂追她幾步,朝肩部蜇了一下飛走了。這一“警告”令她再也不敢招惹毒蜂。
成國安說,2002年到現在,他所證實被毒蜂蜇死的附近各村村民至少在10人左右,他們組幾乎所有的組員都被毒蜂蜇過,只是蜇的輕重不一。“誰要是摘掉這些蜂窩,我們全組給他殺雞吃!”成國安一本正經地說。說話間,一只毒蜂突然飛進成國安家,晃了一面,飛走了,眾人驚訝不已。
不堪忍受 村民火燒毒蜂巢
毒蜂的猖狂,激起了村民們的憤怒。沒有指揮者、沒有先進武器,沒有現成的經驗,在安康農村,人蜂戰(zhàn)爭,硝煙四起。
2002年8月底的一個傍晚,姚河村。
當人們發(fā)現的第一個“葫蘆包”掛在村頭一棵大樹杈上,并蜇傷一名村民時,這個村民的弟弟開始向“葫蘆包”宣戰(zhàn),他打響的可能是安康人蜂之戰(zhàn)的第一槍。
這個村民在炎熱的八月穿上棉衣棉褲、棉帽棉鞋,戴大號眼鏡,手持一點即燃的稻草棒,爬上樹。5米、4米、3米,一只趴在“葫蘆包”上“放哨”的毒蜂感到了威脅,腳一蹬,飛了過來。村民沒理睬,繼續(xù)靠近,約2米時,迅速點燃稻草,對準“葫蘆包”蜂巢就燒。包內毒蜂開始逃離,出門就被燒焦翅膀。包內的毒蜂并不多,沒多久,戰(zhàn)斗宣布結束,村民竊喜。
然而,當這位村民在返途中,一只毒蜂朝他脖子蜇了一下飛了。與此同時,他感到了下身疼痛難忍,跑回家脫了褲子發(fā)現,褲衩里躺著一只巨大的毒蜂,天哪!被毒蜂蜇了。不多久,那個地方就腫得老大,導致不能小便!斑好,蜇一箭一般不會有大事!”講述這一故事的鄒崇云笑了笑說。
與毒蜂斗,需要投入。
村民陳俊平家豬圈一根橫梁上不知何時掛了一個蜂窩,豬被蜇得“嗷!嗷!”直叫。被他的妻子發(fā)現后,豬被放出,然后一把火,將豬圈連同毒蜂窩化為灰燼。
蜜蜂蜇人,村民有招。找個口袋,趁天黑,將其套在其中,然后帶回家,放在蒸籠上一蒸,蜂死了,還可留下蜂蜜享用。但對付殺人黃蜂此招不靈。黃蜂所筑的“葫蘆包”普遍掛在距離地面數十米的樹杈上,夠不著不說,它們還有24小時放哨的“警衛(wèi)”。
看電視上消防隊員穿防化服全副武裝滅毒蜂,村民們向消防隊求援!罢J包占用了我們大量的警力,有的時候,人都拉不開栓!”安康市公安局消防支隊一位負責人說。據悉,今年6至10月,僅漢濱區(qū)公安消防中隊就出動19次,摘除毒蜂窩30多個。
8月31日,在安康市漢濱區(qū)縣河鎮(zhèn)材梁中學。教學樓二樓陽臺頂上有個毒蜂窩,該毒蜂窩大如籃球,四處亂飛,占領了學校。就要開學了,校長急向消防隊報警。漢濱區(qū)公安消防中隊排長吳輝率隊前往,戰(zhàn)士穿上防化服登上梯子,靠近蜂窩。吳輝在給戰(zhàn)士遞上收蜂窩的口袋時,手背上就被射了一箭,消防隊第一次領教了毒蜂的厲害。
去年10月,4名警察與毒蜂之間展開了一次長達5個多小時的戰(zhàn)斗。漢濱區(qū)一棵大樹杈上掛著個“葫蘆包”毒蜂窩,一個孩子已遭襲擊不幸死去。村民很是氣憤,但面對掛在近30米高處的蜂窩卻毫無辦法。接警后,見習排長段科峰帶隊前往摘除。先后采用火攻、水攻、砍斷樹枝方法均告無效。不得已砍掉整棵大樹,當蜂窩被鉤下來時,大樹的主人遭遇毒蜂襲擊。與毒蜂戰(zhàn)斗中,人被毒蜂蜇傷是常事。
村民愿望 專設機構滅毒蜂
“從表面上看,每次與毒蜂的交鋒,似乎我們都戰(zhàn)敗了毒蜂,實際上,我們失敗了。我們打敗的只是毒蜂的‘游擊隊’,它們的主力軍卻日益強大。”一位村干部說。
據悉,2002年,姚河村一組發(fā)現的“葫蘆包”毒蜂窩只有1個,而且距離村子較遠,2003年是3個,2004年5個,但到了今年截至10月10日,卻多達40余個。
而安康市中心醫(yī)院腎病內分泌科主治醫(yī)師張小軍清晰地記得,2002年他們收治被毒蜂蜇傷患者10例,死亡6例;2003年收治18例,死亡6例;2004年收治20例,死亡9例;而今年截至10月20日,他們收治了41例,已經死亡6例,仍有6例在醫(yī)院接受治療。
記者采訪了解到,“葫蘆包”毒蜂窩有共同特點:位置都較高。低則距地面10米左右,高則超過30米,且樹底下較為開闊,周圍幾乎沒有了樹葉。毒蜂辨別方向和攻擊能力都很強。據說,曾有人用石子遠距離攻打毒蜂窩,但石子剛觸及到目標,一群毒蜂就迎著石子飛來的方向朝村民飛來。
最令村民擔憂的是,至今沒有一個應對毒蜂襲擊和清除毒蜂窩的專門組織機構。與毒蜂的戰(zhàn)斗,僅僅是村民的一方意愿。即使是組織嚴密的市縣消防隊,也僅僅是被動出擊,因為沒有任何職能部門為他們授意,為村民們清除“殺人蜂”。村民們迫切希望政府設專門機構出面,幫他們清除“葫蘆包”。
毒蜂襲人 不會無緣無故
“葫蘆包”為何劇增?據悉,柿子、板栗、紅薯、梨子、花粉等含糖較高的東西是毒蜂的主要食品,安康農村正好為它們提供了這一自然糧倉。這是毒蜂增多的一個原因。
一位村民摘柿子時,不料柿子的背后藏著一只毒蜂,村民手背被蜇,該村民順坡滾進池塘,然而,毒蜂緊隨其后盯緊水面,村民一露頭,毒蜂就蜂擁而上,蜇其頭部。直到把該村民逼到岸邊,毒蜂才揚長而去。
安康市中心醫(yī)院血液凈化中心主任王興春說,表面上看,毒蜂侵犯了我們,但實際上是我們先侵犯了毒蜂。侵犯分有意識侵犯和無意識侵犯。村民摘柿子時,毒蜂可能以為要搶它的食物或者你要攻擊它,所以它就會先下手蜇人。這種說法,得到了尚在接受救治的9名傷者證實。
7名傷者認為自己可能無意識侵犯了毒蜂,2名傷者承認因為怕受到侵犯,主動攻擊了毒蜂。調查發(fā)現,毒蜂對紅色反應較大,傷者中,有兩人認為自己穿的紅色上裝給自己帶來了災難。
11歲的連松林朝一棵住有“葫蘆包”的樹干上踢了幾腳,而招來成群毒蜂襲擊,他和他的妹妹、奶奶均受傷,他妹妹因為被毒蜂蜇傷上百處而死亡。
許多村民把毒蜂增多的重要原因歸結到對生態(tài)的破壞,“盡管我們似乎還找不到確切的證據,但原因應該是這個!”
村民們認為,以前搞開發(fā)破壞了自然環(huán)境,村子周邊的樹木少了,毒蜂失去了家園;現在退耕還林,樹木多了,毒蜂又回到村子周圍,因為沒有大樹,毒蜂只有回到村子,在一些大樹上安家。村子里有吃不完的食品,于是繁育也就較快了。從這個意義上講,毒蜂頻頻蜇人,是大自然對破壞環(huán)境行為的一種懲罰。
毒蜂為什么會這樣毒呢?毒蜂蜇人后,死亡幾率較以前大增。據有關專家分析,這可能是廣泛使用農藥,毒蜂綜合毒素,較以前變得更加惡毒。
遭遇襲擊 切勿用嘴吸毒
人不犯蜂,蜂不犯人,這一點也得到了安康市一位昆蟲專家的認可!岸痉湓敢夂痛迕褡≡谝黄穑辽偎鼈儼讶祟惍敵闪伺笥!”這位專家說。
現在的情況下,遭遇毒蜂不可避免,讓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在救治方面。
不慎被毒蜂蜇傷,應該如何科學處理呢?我們得認識一下毒蜂。毒蜂有蜜蜂、大黃蜂(又稱馬蜂、人頭蜂或葫蘆包)、大胡蜂等幾種。資料顯示,蜜蜂有毒,但是它們不輕易傷人,因為它只有一根箭,帶倒鉤,傷人后自己也會死;“葫蘆包”用于攻擊目標的箭較長,約0.5厘米,比正常的頭發(fā)絲粗一些,可連續(xù)攻擊目標,陜西境內多見,另外,它的頭尾呈金黃,身子呈褐色;大胡蜂陜西境內較少,但攻擊能力更強。
遭遇毒蜂攻擊后,綜合各大醫(yī)院經驗,藥方是:先用針將傷口刺破,然后用農村常用的肥皂水清洗。如果能在鄉(xiāng)村診所買到蛇藥片,可研磨口服。涂風油精也可減輕癥狀。因為蜂毒毒素較強,切勿用嘴吸毒,簡單處理后,發(fā)現患者有黃疸病狀(眼睛發(fā)黃)應立即送較大醫(yī)院救治。
連續(xù)發(fā)生的毒蜂殺人事件,已經使部分村民談蜂色變,至今,一些村民種在“葫蘆包”下面的玉米沒有收回,柿子不敢采摘,傷者債臺高筑。村民在加強防范,與毒蜂和平相處的同時,他們更希望政府能夠組織專業(yè)隊伍,幫他們消滅威脅到村民生命并且日益強大的“敵人”。
責任編輯:林彥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