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個人電影時代,是今年冒出的新詞。大抵是人們把電影電視看了這么多年,也到了膩的時候了,那么拍拍自己玩玩吧,然后在未來的某日欣賞。自己的故事不會有好萊塢編出的精彩,也許只是一筆生活的流水賬。自己的相貌與格里高利·派克或者瑪莉蓮·夢露比較,或許有待商榷,但它畢竟把一個生命的原生
狀態(tài)記錄下了。 我時常想,為自己拍一部電影,大概是許多人隱藏在內(nèi)心深處很多年的真實想法,因為電影帶給人的東西遠遠超越了視覺本身。比如我們在欣賞某一部老片子時,會忍不住羨慕某位已經(jīng)進入古稀之年的女演員,那電影里的當年,如今的老嫗曾經(jīng)是何等的驚艷哪。我們從那里不但找到了一個人衰老的過程,也找到了歲月的隱秘歸宿。它確認了一個基本事實:人是一點一點死去的,最終不老的,只剩下氣度與風骨了。
世界上有誰不重視自己或者他人相貌的么?那肯定是事出有因。盡管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相貌這東西實在可惡到家了,它野蠻地取消了人類的選擇權。所謂的美人,說穿了,一張臉而已,但是由誰來賦予的呢,美人自己都講不清。如果追究,需要從祖宗一頁頁翻開,那么,個人電影時代的來臨,讓這一難題有了解密的途徑。
那就拍吧。如果拍自己的一生暫時無法做到,就拍自己生命流程中的一個階段,一年或者一個月,一天中的一個小時,甚至短短的一個瞬間。把某個情形下的自己永遠定格在膠片上,等同于永恒了一段蠢蠢欲動的時光。
在過去很長一個時期,俺都心存一個愚蠢如豬的誤區(qū),以為上帝會讓身邊的人統(tǒng)統(tǒng)進入衰老,而自己會逃過歲月的刀削斧砍,直到在偶然里翻開一本舊相冊,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相貌已經(jīng)出走好遠,像撒開腿的野兔不再回頭。面對鏡頭下曾經(jīng)的自己,我們?nèi)滩蛔∥⑽l(fā)愣。
我本人熱愛電影。較之一些藝術粗糙的電視劇,電影更具備純粹的文學品質,張藝謀憑借小說資源來擴充他的導演事業(yè),實在是走了很大的捷徑。面對銀幕,作家的思想擺脫了單一的想像,被五彩繽紛立體化地呈現(xiàn),變得直觀而通俗,就像親切的生活降臨身邊,畫面與聲響的組合,代替了意淫的哀傷。因此有人說,如果電影再配置上氣味,就會讓人如目擊了夢境的現(xiàn)場一般,會被濃縮了的生活場景擊倒。由此推理,在未來的某一天里,我們每個人都有可能被膠片上美麗的自己擊倒,于心不甘。 周蓬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