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科打諢”并非貶義詞,據(jù)《辭典》上解釋,系“指戲曲演員在演出中穿插些滑稽的談話和動作來引人發(fā)笑”。引人發(fā)笑可謂插科打諢的最終效果。舞臺上專事發(fā)噱逗笑的一般都是丑角。過去西方宮廷里都養(yǎng)有侏儒小丑,專司此職,以調(diào)劑活躍氣氛使緊張嚴肅的生活變得輕松愉快。  
;其實,我們生活中不乏愛“插科打諢”的人。他們觀察生活很敏銳,常常抓住日常生活中的人與事、言與行的某些特點,幾句話就能概括或模仿出來,在嬉鬧逗樂中引人發(fā)笑。一般來說,插科打諢并不使人討厭,反而招人喜歡。“文革”十年的沉悶環(huán)境,是會讓人窒息得發(fā)瘋的。這個時候如果有人插科打諢來那么一下,開個玩笑,就能讓人放松片刻。它仿佛是讓生活變得有滋有味的調(diào)味品,高明的廚師縱有山珍海味的原料,少了調(diào)味品也難操辦色香味俱全的宴席。 因此,不論舞臺上或生活中的插科打諢者都一樣受到歡迎。當然,這些人的品位和檔次會有差異。有的人生性幽默,到哪兒都能將輕松和歡笑帶到哪兒;有的人憑著油嘴滑舌,甚至油腔滑調(diào),葷一套,素一套地將人逗樂。
由此我們明白了逗人發(fā)笑,也有三六九等。一種是引發(fā)人會心的笑,一種是使人警策的笑;或帶有悲劇色彩的笑,或不屑又無奈的笑,或死乞白賴玩庸俗噱頭賺人廉價的笑。
比插科打諢高一層次的是相聲。相聲是笑的藝術。一串笑料,頓時引發(fā)滿堂笑聲。插科打諢將逗人發(fā)笑當作目的。對于相聲,逗笑則只作為手段,目的在于讓人笑過之后,得到某種生活的告誡,人生的啟迪,深層的思考,哲理的警悟。即使沒有這些,讓人捧腹大笑之后感受到一種機智、聰慧、敏銳和愉悅,也不啻是難得的高雅的享受。五六十年代頗為轟動的相聲如馬三立《買猴》中的馬大哈,侯寶林《夜行記》中那輛除了鈴鐺不響、什么部件都響的破舊自行車,《醉酒》中兩個比試攀爬手電筒光柱的醉漢,以及馬季《打電話》中那個一邊唱“劉三姐”一邊叫對方看表情的打電話者,盡管過去了幾十年,這幾個形象在人們頭腦中依然不會忘卻,甚至成了生活中常用的詞匯,比如“馬大哈”。
然而,現(xiàn)在的相聲已沒有當年的轟動效應,相聲界已有“九斤老太”在嘮叨“一代不如一代”了。幾乎連高雅的幽默讓人會心一笑的相聲也很難聽到,更不用說笑后獲得啟迪的高品位之作了?瘫∫稽c說,已經(jīng)等同于不惜用葷的素的油滑之詞專以逗人發(fā)笑為目的插科打諢了,或?qū)J掠懭吮阋耍蜃I人生理殘疾,或自嘲自瀆,或怪模怪樣軟硬兼施不擇手段,恨不能撓人癢癢觸人笑神經(jīng)以博人一笑,讓人實在難以忍受。
相聲,難道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份兒上了?
生活里不能沒有使人輕松愉快的有意味的笑。人們期盼著柳暗花明的新的相聲景觀早日到來。相聲藝術,不該淪為靠玩噱頭博笑聲的插科打諢。盡管插科打諢不是貶義詞。 黃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