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租住小屋里,耿家大女兒小君想到就要離開學校,流下了眼淚。
收拾好行李后,耿三保和兩個女兒靜靜地待在一起。
臨行前,三姐妹最后一次來到學校。她們說,這兒比老家的學校好。本版攝影/本報記者薛珺
本報訊
昨日下午,當耿三保選擇離開北京回老家時,他哭了。臨行前,他感謝那些曾幫助過他的人,并說:“回去后,我一定會讓孩子繼續(xù)讀書。”耿三保是陜西榆林市綏德縣劉家山村農(nóng)民,因家境貧困、妻子過世,無力撫養(yǎng)三個女兒的他于6月4日第二次來到北京,打算將三個女兒送人。
經(jīng)本報報道后,耿三保一家的遭遇引起眾多人的同情。6月7日,海淀行知實驗學校將三個孩子接到學校,并為他們父女租了一間房子。
耿三保也在學校的安排下找到一份后勤工作,月薪500元。
此后,耿三保除了干好學校安排的工作,放學后,還帶著3個孩子去撿破爛賣錢。“我想通過自食其力,讓孩子過得好一些。盡量不要再麻煩學校了!彼f。
前天,學校放假。但昨天中午,耿三保突然決定帶著3個女兒回老家。海淀行知實驗學校負責人李素梅對耿三保挽留,也被其謝絕。
由于新家很多東西都是學校給買的,耿三保的行李收拾起來也相當簡單。一個被褥、幾件衣服以及一些日常用品,整個弄完就一個包。
三個女兒默默地站在父親身邊,看著父親做這一切。不過,當耿三保打算收拾書包時,三個女兒沖了出來,每個人將自己的書包慢慢整理好,并背在身上。當大女兒將家門的鑰匙還給學校負責人后,走了幾步,回頭看了幾眼。
下午2時45分,麗澤橋長途汽車站,當北京開往太原的汽車開動后,耿三保和女兒抱在一起,淚流滿面。
原因
離京事因受歧視?
耿三保不愿談及返家緣由,稱老家政府承諾幫助其女兒入學
被問及為何要離開北京回家,耿三保始終沒有正面說明。在與記者的交談中,他提到最多的是三個因素:目前收入不夠花、在學校受到歧視和當?shù)卣畮椭鉀Q孩子入學問題。
耿三保:收入500元不夠花
學校:已經(jīng)盡最大努力
耿三保一月的收入是500元,他常說不夠花!爸饕浅燥堎M用,孩子可不能餓著!惫⑷K懔艘还P賬,一個月的房租和電費得用去200元。
由于中飯可以在學校吃,他只需花早飯和晚飯的錢。耿三保說他吃的最多的就是饅頭,“1塊錢4個,我們一家4個人一頓得吃兩塊錢的!卑凑账乃惴,一天需花4元錢,也就是說,一個月即使他們每頓吃最便宜的饅頭也得要120元。
耿三保愛抽煙,每天幾乎一包,他買的也是最便宜的“叼羊”,1塊3一包。此外,耿三保還得買一些日用品,以及給3個孩子的零花錢。因此,他感覺要養(yǎng)活3個孩子,500元錢是不夠的。
對于耿三保的困難,海淀行知實驗學校負責人李素梅表示理解,但學校已經(jīng)盡最大努力去幫他了。李素梅認為耿三保的工資如果能計劃一下用或者是在家里開伙做飯,應該是可以生活的。
耿三保:在學校受到歧視
學校:這是一場誤會
耿三保說,他覺得在學校受到了歧視。他說,有一次,他中午去食堂吃飯,明明有飯,可廚師卻拿著碗,放一些水,比劃著意思是只有水了。而且好幾次去吃飯,食堂都鎖了門。
李素梅也曾聽過這事,“這完全是個誤會!崩钏孛氛f,當時廚師的意思是讓耿三保吃完了之后把碗給刷干凈。由于語言不通,被耿三保誤以為是只剩水了。
另據(jù)耿三保反映,他在學校還曾被老師說成是“撿垃圾的”。李素梅對此表示不知情。
李素梅說,學校里基本都是外地人,有些甚至比耿三保更窮,不應該存在歧視他的問題。
耿三保:老家政府提供資助
民政局:一月領78元低保費
耿三保之所以離開北京,據(jù)他說一個原因是當?shù)卣兄Z他回去后,可以給他解決孩子的入學問題。
他還將兩個電話號碼給了記者。昨日下午,記者按照他提供的號碼打過去時,對方稱是綏德縣政府值班室。 一工作人員說對耿三保的事情毫不知情。
綏德縣政府辦公室的劉主任也表示,并不知道耿三保的事,對于其所說的政府給他的承諾,他并不清楚消息從何而來。
綏德縣民政局的民政專干薛曉宏對耿三保的事情比較清楚,當他得知耿三保要回家的消息后非常吃驚。他介紹,如果耿三保一家回到村里,4口人每個月所領的低保費是120斤玉米,折合78元!八貋砹瞬皇歉茏飭?站在我的角度考慮,他還是不回來的好!毖院暾f。
對話
在學校沒有好朋友
耿家大女兒說,回家后不能上學就種地
對于期末考試成績不錯的耿家大女兒小君(化名)來說,隨父親回家是否一定能繼續(xù)上學,她心里并沒底。在與記者的簡短對話中,她多次選擇了沉默。
新京報:期末考試成績怎樣?
小君:數(shù)學100,語文92.新京報:重新回課堂上課感覺如何?
小君:和妹妹一起上學,很好啊?梢詫W知識。
新京報:有很要好的朋友嗎?
小君:沒有。
新京報:為什么?
小君:(沉默了一會,沒有回答)新京報:你喜歡北京、喜歡學校嗎?
小君:嗯。
新京報:你希望留在北京嗎?
小君:(看了父親一眼,沒有說話)新京報:你父親要回家,你愿意回去嗎?
小君:……我想家了。
新京報:你回去了還能繼續(xù)上學嗎?
小君:不清楚。
新京報:如果回去了不能上學怎么辦?
小君:不知道。
新京報:那你打算干什么呢?
小君:幫家里種地吧。
專家觀點
救濟弱勢群體要尊重其人格
夏學鑾教授建議,應鼓勵耿三保通過自立脫貧
“其實耿三保之前有一個很理想的結果,如今他卻放棄了,也許這個代價是他3個女兒無法繼續(xù)上學。”對耿三保的選擇,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夏學鑾表示惋惜。
夏學鑾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許其他人一時善意的舉動對他來說卻是傷害。因此救濟弱勢群體,除了要了解他真正的物質(zhì)需求,更要尊重其人格。
“對他們不要只進行物資上施舍,也要對他們進行精神資助。要轉(zhuǎn)變他們自卑或悲觀的觀念,鼓勵他們找工作,通過自立來脫貧。”夏學鑾對海淀行知實驗學校在耿三保的做法表示贊同。
夏學鑾認為,其實像耿三保這種情況首先應該是由當?shù)卣鉀Q,當?shù)卣胸撠煿B(yǎng)的責任。當然作為像耿三保這樣的個人也要自己努力賺錢。
事件回放
6月7日,海淀行知實驗學校將耿三保一家從廣場接到學校,并安排住宿及孩子上學問題。
6月4日晚,耿三保一家來到北京,流落北京站廣場。他此行目的是將3個女兒送給他人撫養(yǎng)。
6月6日,本報報道耿三保境遇后,許多市民表示愿幫助他們,耿三保打消了送女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