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國棟 “在這里,一張神圣的嘴被黃土掩埋”。這是愛琴海伊奧島上荷馬的墓志銘,但是黃土掩埋不了偉大的《荷馬史詩》,今天,我們?nèi)匀槐荒仟毑角Ч诺妮x煌語言震撼著。難怪一位藝術大師說:語言比國家更古老,史詩比歷史更永久。
詩文的生命是
永恒的,今天我們所認知的歷史,就是百千年之前人類留下的語言文字記錄。假如沒有刻在甲骨文、竹簡上那千般萬狀的文字和語言,人類也許就不會有歷史這個詞了。每每想到這些,總會有一種敬畏之情。 語言文字還有著神秘的魅力。一些零亂的、沒什么意義的字碼經(jīng)過組合,就成為你能想像的一切。用蘭草染制的土布第一遍稱為月白,二遍稱為藍,三遍稱為烏青時,你眼前便展開了一片時尚的天地;“腰間斜插名人扇,鬢伴常簪四季花”,這句話看罷你肯定就知道風流才子究竟是個什么樣;電影《花樣年華》是啥主題,聽一句臺詞即可悟出:“你可以心碎,但不可以憔悴……”
法國白蘭地酒釀出后必須存放在橡木桶中慢慢陳化。同時,桶要用蘆葦和小木栓箍起來,不能用釘子、粘膠。橡木本身有細密的氣孔,可以讓桶里的液體微微呼吸,給陳化中的白蘭地提供氧氣。可這也使白蘭地揮發(fā)了一部分,法國一年僅此就消失2000萬瓶白蘭地。人們說這是天使偷喝的,因此把神秘消失的這一部分命名為“天使的份額”。語言文字里那些神秘和浪漫,讓我們品味到了這樣美好的“份額”。
當然,文字帶來的不僅是美感。唐朝武則天時期,創(chuàng)造了成語“請君入甕”的酷吏來俊臣居然也舞文弄墨,寫了一本《羅織經(jīng)》。此書開卷便說:“人者多欲,其性尚私。成事享其功,事敗則諉其過,且圣人弗能逾者,蓋人之本然也!庇终f:“為害常因不察,致禍歸于不忍。”這本書專門寫如何整人和防范人,把人性陰暗面整理成文,實在令人毛骨悚然,但這也恰恰從反面證實了文字的力量。
如果野馬能言的話,它一定可以講出多少憂傷和悲愴。一種有6000萬年進化的歷史動物,短短百年間就斷送在人類盜掠者手中。一百年前準噶爾的普氏野馬,作為世界上最后一種野生馬只剩了28匹。今天,雖然它可以被放回到從未見過的家準噶爾草原,但很難再“良馬期乎千里”了。
其實,語言文字也面臨著同樣的憂傷和悲愴。八股套話、陳詞濫調(diào)正在掠奪著它們獨步千古的美。恩格斯“憤怒出詩人”的名言大家都知道,可只要一翻原著就可以看到,在后面還有“它沒有證實多少東西”等話在提醒我們。王國維說,“文體通行既久,染指遂多,雖豪杰之士不能樹立耳!贝_實,冗文廢話實在讓人反感。為此,清代有人甚至偏激地提出取消“詞章之學”,認為讀書人“溺志詞章”,缺少對“天算格致農(nóng)務兵事”的學習是中國落后之源。
詩人惠特曼創(chuàng)作《草葉集》的靈感來自一小孩的提問:“草是什么?”他當時沉思了許久才答出來:是由充滿希望的綠物質(zhì)構成,是性情的旗幟。是的,為了讓我們的語言文字具有永恒的生命力,就讓它擁有綠色的希望和性情吧。